北極之光文化：www.nlightbooks.com

【Chapter 7】

愛情來得速度驚人，分離也不惶多讓。

下午五點三十分，我結束學校課程跨進家門，經過客廳時電話鈴聲響起，我順手接起。

對方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我細聽，大約了解她要找的人是Kay的母親，貝兒。

我走進廚房，新媽媽正在準備晚餐。

看著她我總會想，愛情的魔力真的不容小覷，她完全的入境隨俗，改變飲食與生活習慣、語言等等，選擇在異鄉做一個稱職的後母，毅力令人敬畏。

「妳的電話。」我喚。

「喔，謝謝妳，亞曦。」新媽媽放下手中的食材，走到客廳接起電話。

「不客氣。」

轉身踏上旋轉梯的瞬間，我看見她低聲說話，優雅的英語自她唇間流瀉，起初是愉快的問候，然後她輕摀著嘴坐了下來。

約兩分鐘後，她掛上電話，隱約伴隨著像是拭淚的動作。

沒有多問，我回到自己房間。

晚餐時間結束後，電話事件的謎底終於揭曉。

餐桌上，新媽媽貝兒眼角帶涙地宣布：「我和Kay必須回英國一趟…」緩和一下情緒後她又重新開口，「Kay的姑媽去世了…我們必須回去…」

「需要我陪妳一起回去嗎？」父親握住貝兒的手問。

「不用，這一趟路太遠，Kay陪我就可以了，不能留下亞曦一個人，太危險了。」溫柔的貝兒擦擦涙，望向我的方向投給我一個微笑，隨後轉向父親，「不過我需要你幫忙，去一趟學校幫Kay請假十天。」貝兒看著父親說。

父親安慰般點點頭，答應。

我則觀察著Kay的表情，默默地，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難道這位姑媽是一位不熟稔的親戚？既不熟稔卻又要特意為喪禮回去一趟？

我沉默吃著晚餐，沒打算過問什麼。

這天晚上，Kay要比平時更早潛入我房裡，她挨近靠在床上的我，取下我手中的書。

「嘿…」Kay揚著神秘的微笑直盯著我，離我很近，「我有禮物送妳。」說完，她塞了一個軟軟鬆鬆的東西給我。

是隻玩偶熊，深咖啡色，頸間繫著藍色菱格紋領巾，左胸口繡著一顆愛心；有些舊，鼻頭的線結已經小小脫線。

「這是我的熊，我在十歲的生日派對上得到它的，我不在的時候讓它陪著妳，直到我回來。」她溫柔地輕撫我的髮。

我們剛剛跨越姊妹角色成為特殊關係，也是第一次必須離開彼此身邊如此之久，Kay擔心我的不適應所以送了熊陪伴我。

我以為今晚誰都不會提分離的事，只是離開十天不是嗎？我卻感到一股泫然欲泣的衝動。

我將熊放在懷裡，伸出雙手輕輕摘下Kay的無邊框眼鏡，然後慢慢地印上她的唇，帶著微乎其微的絕望。

「可以的話，儘早回來。」我知道這是個任性且不可能的要求。

「亞曦…妳存心讓我走不開…」Kay以一種無盡溫柔的力道回吻我。

我攀緊她的頸，制止住眼眶裡的濕意。

「我沒有。」我否認卻不放開她，她即將離開且留下我，我認為我有權利任性，只是任性。

隔天，Kay還是無可避免地登機離開小小的台灣版圖。

學校的日子依然無趣，我依然被排斥，陳政廷那群兄弟幫每天都在找機會欺負我，但都只是幼稚的語言攻擊，我依然保持不理會的態度。

每當下課回到家，也只是烹煮簡單的晚餐餵飽自己與正努力在小鎮中尋找工作機會的父親；他流利的外語與企業管理能力在這小鎮上完全派不上用場，他開始將就職方向趨向『興趣』那一面。

然後整個晚上乖乖待在房間裡準備報告或溫習功課，我應該習慣這樣的日子，因為過去我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

度過這樣的生活對我而言很容易，只是時間似乎慢了下來，一天的時間顯得很長，我在Kay離開的第三天發現自己不斷望著鐘確認時間。

坐在床上，將哈洛德拉到身邊，喔，它是Kay離開前送的泰迪熊，我取名哈洛德，因為那是它的出處，來自英國哈洛德品牌，熊身上的標籤告訴我的。

想起Kay，心抽了一下，我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時鐘，Kay離開五天了，我又開始數著日子。
伸手按下音響，【River flows in you】又在安靜的空氣中迴盪，而我發現已經聽得有些膩了。

或許是因為我已經聽過更好的版本。

我在床上躺好，找到最舒適的姿勢盡量讓自己很快入睡，這樣就多過了一天，距離Kay回來的日子也更近了一些。

我應該睡得很沉，我的睡眠一向很深沉，只是這幾天夢境不斷干擾，Kay帥氣的臉不斷出現在夢裡。

「Kay…」我翻身低喃，伸手摸到一個柔軟物體。

我將哈洛德拉近懷裡，卻發現有一股相反的力道在抗拒。

我微微睜開眼，Kay的臉出現在我眼前，就一吋近。

是夢嗎？我微微向後退。

「天…妳慵懶磁性的聲音真是好聽。」Kay伸手抱住我，似乎因為我說的夢話而開心。

我伸手環住她的頸項，閉上眼，她身上襲來冷冷的氣息。

等等，這夢境未免太過真實。

「…」伸手觸摸著褐棕色的髮絲，我重新睜開眼，終於確定了她不是夢境製造出來的幻影。

「Kay？妳怎麼會在這裡？！」這次我是真的嚇到了。

「亞曦，妳的問題真有趣，這是我家，我還能去哪裡？」Kay挑眉笑著，溫熱氣息拂在我耳邊。

「妳知道我的意思。」我瞪她。

「我想妳。」Kay再度將臉貼著我的臉，孩子般撒嬌，事實上Kay常常讓我忘了她事實上比我小了兩歲，「第一、二天還能忍受，可是第三天我覺得自己快瘋了，我想念妳的臉、妳的聲音。」

「妳大可以打電話給我，雖然越洋電話費很貴又有時差，可是妳…姑媽的喪禮怎麼辦？妳就不能乖乖地陪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嗎？」我責備。

「如果我一刻都離不開妳，妳認為我還能待在渡過漫長的十天嗎？」她極無辜地問，「況且喪禮早在第二天就結束了，我多忍耐了三天。」Kay委屈地申訴。

聽完Kay的解釋，我的眼淚卻悄悄滑落。

「亞曦…」她因我的眼淚皺眉，「我已經正式向瑪莉安姑媽道別過，她是個隨性的人，會諒解我往後幾天的缺席…」

我搖著頭，「我好不容易做好準備，才要開始習慣妳不在的日子…」打斷Kay的緊張，我哀聲說著。

Kay鬆解了驚慌，「妳要我回去嗎？亞曦？」她拭去我的眼淚，無奈。

「當然不是，可是妳在這裡…她呢？」我實在沒有辦法叫出那個久違的名詞。

「誰？」問得好故意。

「就是…妳媽。」

「亞曦，妳很難叫出口嗎？不分妳的我的。」

我將臉埋進Kay懷裡。

「我可以很確定，若妳能稱她一聲媽她會非常開心，她一直在等待妳的認同。」

「她很好，我只是不習慣。」

她用溫柔的笑容安撫我。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岔開話題。

「我一個人回來的，我說服了我們的媽讓我提早回來，她很寵我，妳知道的。」她挑眉，壞壞地笑。

「這倒是真的。」我同意。

喔，她回來了，真好。

我貪戀Kay漸暖的體溫，滿足。

「妳和瑪莉安姑媽感情很好嗎？」我並不了解Kay的過去、其他家人以及其他許多事。

是我對非切身之事總是漠不關心的關係，我知道我拙於發問與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