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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根本就不愛我！」這漸漸成為她的口頭禪。

我是個很自我的人，這我一直都知道，我習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和湲湲有很多共通興趣，但不可能是全部，雖然都愛看書和電影，但看的書和電影不可能完全一樣。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我很容易忽略另一個人的存在，我看書時討厭人家吵我，對方講話我會充耳不聞，她若能自動消失最好。我也不是那種會噓寒問暖或逛街時會想為另一半買禮物的人，更不會想到就傳訊給對方，我甚至很懶得回訊。對性關係沒多大興趣，也沒辦法勉強配合對方做。不同時期我愛聽不同的音樂，我不會因為有另一個人在就改放她喜歡的音樂。

我會在狂風暴雨時為了去圖書館借書出門，卻可能因為飄著小雨或打開電視發現有我想看的節目就取消約會。

我從不過情人節或聖誕節或生日等各種節日，反而喜歡鬼月時一個人去傳說中的鬼屋拍照。

我不會計畫兩人一起出遊，卻常在假日時心血來潮就自己開車去九份或宜蘭閒晃，也不會想到要約她。

我更不會想說任何類似甜言蜜語的話，連喜歡都不想說。我不覺得說情話有任何意義。

除了對性關係沒興趣，我也不怎麼喜歡擁抱親親。

她想看但我不想看的電影，我絕對不會陪她一起去看。

凡此種種，都讓她無法忍受。

我達不到湲湲的要求，漸漸覺得我跟她不可能好好在一起，我厭煩了一再重複的爭執，終於決定拉開距離，這讓她極度痛苦受傷，我也很無力。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結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在她單戀我七年之後，我給了她這麼大的希望，最後兩人的關係卻以失敗告終，我和她一樣痛苦絕望，還得為這失敗負起責任。

好累。

總覺得一段段關係都讓我筋疲力盡，阿傑、湲湲、阿永……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全都是失敗的結局。

或許我根本不適合跟任何人在一起。

活潑的小優和湲湲聊台南的生活聊得興高采烈，好像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小優總是我和湲湲的潤滑劑，如果我和湲湲只是好朋友，該有多好？

搬去台南，湲湲似乎變得更憂鬱了，我有些擔心，卻不知道能為她做什麼。

或者應該說，她會願意接受我以朋友的身分對她的付出嗎？

她要愛情，我卻只能給友情。

我曾經對湲湲說過一句很殘忍的話：妳要的我給不起。

我給不起，我給不起她要的。

但我真的很懷疑，我能給得起任何人真正的愛情嗎？

天色漸黑，小優說要去美術館那邊吃義大利麵，我們離開了精明一街。湲湲是搭公車來的，小優開車載湲湲，我騎車過去。

吃過晚餐，小優送湲湲回家，我就騎車回住處了。

我住的地方其實離精明一街有段距離，騎車要二十幾分鐘，只是，離開台中太久，除了精明一街，我不知道哪裡有咖啡館。

我租的房子離母親住的地方不遠，一開始我就沒考慮過搬回家和母親同住，我已經離家太久，自由慣了，我知道那樣的生活我過不來，母親其實也一個人住習慣了，我回家她還得服侍我，對我噓寒問暖，何必呢？

回到住處，洗完澡，我坐在窗邊發呆，這裡是個高樓，我租的房子在十樓，可以俯瞰熱鬧的街道。

我喜歡坐在窗邊看夜景，車水馬龍，熱鬧繁華的景象讓我不在意一個人的孤寂。

和湲湲見面，帶來許多蒼涼感，關於愛與被愛，關於幸福，彷彿都離我非常遙遠。

心裡只有習慣性的心痛。

可惜，我卻無法將心痛寫成一首詩。

堆砌不成的幸福就像寫不出的詩，我只能任由蒼涼孤寂在心中蔓延，看著夜晚的燈光描繪著可能成形的詩句。

只是始終描繪不出對我而言的幸福會是什麼。

有時候，一首好歌，一本好書、一部好電影，甚至路邊的一朵花、一棵樹，都可以讓我感到無限幸福，然而有時候，我也會渴望另一種幸福的光芒。

我可以想像那會是一種檸檬黃的光，恬淡溫柔，淡雅而溫暖。

只是，該如何才能擁有？

門鈴響了，驚醒了我的沉思，起身去開門，小優走了進來說：「累死我了。」

「今天開車開太久了吧？要先去洗澡嗎？」

「好啊！」

我幫小優介紹了浴室，她進去洗澡，我繼續發呆。

難得相聚，小優說她今晚就不回家了，來我這兒過夜，兩人可以好好聊聊。

洗完澡，她問：「有什麼喝的？」

「冰箱裡有些飲料，妳去看看有沒有想喝的。」

「嗯，我去瞧瞧。」小優倒了果汁，在沙發上坐下來，喝了一口果汁她才說：「妳心情還好嗎？」

我沉默了一下才說：「湲湲呢？她好嗎？」

「不好。畢竟在台北生活久了，台南對她來說又很陌生，她不太習慣。」

「不是有她大學好友？」

「她好友才結婚不久，又懷孕了，自己也在適應中。」

「她在台南沒其他朋友？」

「她說，有上網認識了幾個她們同志圈的朋友，只是還不熟。」

「嗯……」

「妳還沒說妳好不好。」

「這幾天很悠閒，但是看到湲湲憂鬱的模樣，我很擔心。」

「我也很擔心她。」小優伸了個懶腰說：「人為什麼要長大？為什麼我們不能永遠停留在高中？」

我笑了，是啊，令人懷念的高中，我們像三劍客，一起搞校刊，一起寫東西，一起彈吉他唱歌玩鬧，年少輕狂，那時的我們，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想像。

「妳跟男人怎麼樣？」我關心地問。

「老樣子，一放暑假就會去紐約找他。」

小優是國中老師，幾年前她留職停薪去美國南加大進修讀碩士，認識了一個美國男人墜入愛河，拿到學位後，她回台灣，男人則去了紐約工作。

沒人看好這段戀情，他們卻始終沒分手。

我想起今天湲湲談到的關於未來的問題，忍不住說：「你們對未來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