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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雛惡覺得自己真的蠢到家了！第一，她就穿著夾腳拖鞋往街上衝，第二，她身上還是清涼的大T恤和短褲，第三，她滿頭亂髮連牙都沒刷。

　　所以雛惡儘管氣憤，儘管想要鬼吼鬼叫發洩怒氣，她雜亂腦袋裡的微薄理智還是選擇在此刻阻擋她離開的腳步，所以她沒有走遠，徘徊著希望自己可以先放下一時的盛怒走回既寒的家。

　　但是既寒實在太過份了！明明知道她的痛處，明明知道她有時候嘴巴說的和現實不一定完全相同，明明知道......她只是逞強......
　　
　　雛惡用左腳踩右腳，用右腳再踩左腳，踩來踩去踩得火都大了，恰巧就是這時候她抬頭，看見既寒的身影晃過大樓門口，雛惡愣了一下，還佇在原地不知道用什麼表情走過去不期而遇？然而既寒沒走，她在門前張望幾下，馬上就察覺了廂型車後的雛惡。

　　既寒匆匆走來，頭沒抬把一大串鑰匙塞進她的手裡，雛惡半張嘴既寒又匆匆離開了，她拎著一個A4大的皮包，轉了兩轉一下子就看不見人。

　　雛惡愣著好久，她本來衝動想說不用了我再也不回妳家！但是既寒摸見她的手指很冰，那一刻她才想起不僅僅是自己很難受。

　　她握緊鑰匙，同樣的冰冷稜角，雛惡捨棄電梯慢吞吞地爬上十一樓，有點喘，又花了一陣子才打開那兩道門，既寒留了一張字條給她，上頭只寫“我四點回來”。

　　四點。
　　
　　雛惡從行李箱裡拖出她的日常穿著，平時她最喜歡在鎖骨上晃盪著精心挑選的各色領帶，平常她覺得自己的品味很不賴，今天卻覺得那太輕浮，尤其她常因為那樣讓友人嘲笑為Bar裡被賞大酒的公關。

　　雛惡抽開了黑白條紋領帶踱進浴室，她決定今天要找到一個工作，可以持久可以養活自己的，至於房租，還是跟既寒打個商量好了。

　　當雛惡看見架子上放著的一對簇新鵝黃色杯子牙刷，下定決心對自己說。

「不會吧大小姐要工作？」
　　
　　涼葉要笑不笑叼著菸，當然吧檯是不能抽菸的，所以她沒點火，純粹只是咬著那氣味安定心神，就像雛惡風風火火站在她面前劈了她一腦子莫名其妙的此刻，就很需要菸草的味道讓涼葉壓驚。

「我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妳工什麼作？想通啦搞什麼要來體會人間疾苦？」「妳別囉嗦給我注意個工作就行。」雛惡死戳著奇異果冰沙，低頭咬著吸管喝了一口，酸得她咬牙發出嘶嘶聲。

「我說妳就坐在這裡啊，幫我們招來一大群漂亮美眉就沒問題了，我們就算坐檯費吧？一小時150如何？」

「妳是老闆啊？妳說的算嗎？垃圾一堆！」

「拷妳看不起我啊？！妳來這麼多次什麼時候看過老闆了，我乾哥可是把這整間店都給我管了，我說的就等於老闆說的。」

　　雛惡不理會涼葉的瘋話，她從高腳椅爬起來往裡頭探，看見那些瓶瓶杯杯她就搖頭：

「妳們有沒有欠外場？妳這種調東調西的我不會。」

「外場？」涼葉的菸歪了幾下：

「我要請就請年輕漂亮屁股翹的來端盤子，請妳這個臭臉手不穩的幹啥？」

「妳剛剛不是我說坐吧檯就可以引一堆客人來？！」
　　
　　雛惡不太爽，不過沒否認自己笨手笨腳。

「坐著拋媚眼一回事，招呼客人又是另一回事啦！懂不懂啊妳。」涼葉在話的空檔拋甩了手上的搖杯又俐落接住，惹來好幾個原本在座位上窸窸窣窣的女孩大聲讚賞。「好帥哦！」

「阿葉阿葉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嘛！」

「搞什麼就會耍帥......」雛惡不怎麼平衡地唸叨，涼葉則是優雅地抬起右手像女皇般朝那群小女生致意。

「妳要不要認真給我建議啊？不要我就走了，浪費我時間。」

「雛惡妳沒事幹嘛找工作？」

　　涼葉拿下菸順手擱著，將搖杯裡的茶倒進玻璃杯裡。

「我跑出來了。」

「啥？」涼葉瞠大眼：「有沒有搞錯？妳那有錢老爸甩了妳？！」

「我自己選的。」

「怎麼選？」

「聯考還是滾。」

「拜託妳就去考一下有什麼關係？隨便讀讀妳也有私立大學可以唸，幹嘛非得撕破臉？」

「妳不懂啦！」

「是是是，不過一個人在外頭拼有多苦我倒是很清楚。」涼葉重新叼回菸，搖了鈴要外場女孩來端茶，頓了一會兒才又問。「真不回去了？」

「不回！」

「強什麼？那妳住哪？」

「住......」雛惡猶豫一下，「目前住飯店。」

「飯店？」涼葉怔了怔，豪爽地笑開大罵：「放妳個狗屁，滾到我寒妹妹哪裡去了對不對？嗯？！」

「誰是妳寒妹妹少噁心！」雛惡覺得很煩：「我說我住飯店妳聽不懂？！」

「嘖，飯店？！誰不知道妳雛惡少爺連公車位置都嫌髒，老老實實承認不就行了，好歹既寒也是妳前－－」

「好了好了！在這裡聽妳這些廢話我還不如去找滿街的工作，當個櫃檯都比妳這裡強！」雛惡跳下椅子惡狠狠說，差一點就要打翻冰沙。

「嘿！」

　　涼葉眼明手快先端起了杯子免得翻桌，還是那臉要笑不笑，「別笑死我了，那種規規矩矩的總機小妹妳做得來？跟客戶沒得飆髒話哦？！行不行啊妳！」

「少囉嗦總比讓妳蹧蹋好！」雛惡狠白了涼葉的說笑一眼。

「算我神經病才來找妳，再見！」

「噯噯脾氣這麼強去哪都會被踢出來的，嘿雛惡等一下！」涼葉隨手抓了個東西追出吧檯，在門前攔住雛惡的一臉不快，「好啦都幾歲了還使性子，既然跑出家妳這點臉色就省省吧，免得既寒也掃妳出門。」

「涼葉妳這－－」

「好了這給妳。」涼葉把一張名片揚在雛惡面前堵住她的罵：「好歹也是唸前幾名高中畢業的，妳先去坐坐辦公桌，不行的話再回來我找個外場給妳做。」

「這誰？」雛惡不明所以望著名片上三個粗體字。

「我老媽。」

　　涼葉拍拍她肩膀，要她好自為之。

　　既寒翻了幾下手抄講義，其中一頁角落清楚記錄下午四點是英美語系的系學會活動，她沒有什麼興趣，如果非得留校，四處走走也比和一堆學長姊用外國語言交際來得自然。
而且她告訴雛惡四點要到家的。
　　
　　既寒晃到椰子樹下，將手記掀到第二十四頁，上頭有西洋語文概論的幾段重點，她正想看，椰子樹的陰影突然移來前方。既寒在抬頭前先歎息，她知道是誰，所以也沒有想到逃，她這輩子對逃跑沒才能，只有逆來順受。

「既寒，」男孩搶在她開口先叫了她的名字，脖子繞了幾圈很肥的圍巾，讓平常過份細廋的身材看起來很突兀。「妳躲在這裡幹嘛？下一堂課就要開始了。」

「我不打算上。」

　　既寒的回答令男孩蠕動著嘴唇，想要阻止又把話吞回去，很曲意奉承地。

「也對，反正那老頭口音重得聽不懂，我陪妳好了，這樣被記曠課也有個伴。」「我不需要陪，倒是打破你的全勤紀錄不太好吧。」

　　既寒溫淡地道，一下子就擊中男孩心中正在擔憂的脆弱部份。

「呃，沒關係！陪妳比較重要，而且我們可以一起溫習－－」

「溫什麼啊老哥？」

　　男孩差點被岔入的不速之客給嚇得噎住喉嚨，他結結巴巴指著面前的女生，花了十幾秒最後才強裝鎮定地大喝：「蔣茉！妳在這裡幹什麼？！」

　　難怪古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既寒把手記闔上，發誓自己下次要找一個這世上最隱密的地方休息，也不要公然坐在椰子樹下，因為有心人的眼睛特別利，視線可以放大到整座校園。
　　
　　既寒站起來，向面前的女孩輕點頭：「蔣茉，好久不見。」

「妳是不是不上課了？正好我下午也沒排修，一起走吧？」

　　女孩很俐落愉快地說，既寒沒好沒不好逕自往前走，揚了揚手算是給男孩示意，蔣茉喜出望外連忙跟上，轉頭拋了個白眼給她哥哥，而男孩張大嘴呆立原地，久久沒辦法閉起。

　　他就不懂！就不懂為什麼他老是輸給那個外頭生的野種妹妹？！就連感情這種事他都屈於下風！他可是個男人！可是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人噯！這世上簡直太沒天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