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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雛惡拖著重得不太像話的行李箱，起初十分鐘還可以抬頭挺胸像準備登機的空姊那樣自信走過，然而現在的她又冷又累，心裡開始咒罵自己為什麼在收拾行李時存婦人之仁？畢竟那些東西沒一樣是花她的錢買的，扔棄了也不應該可惜，如果她可以不被那些昂貴精緻的高價物品牽絆，離家也可以看起來有骨氣一點；結果現在的她為了拖動那一大箱而感到氣喘吁吁，走過大街彷彿漫遊，因為她已經要在這種寒天裡凍僵了！

　　真是丟臉！雛惡啊妳真是丟臉到家了！

　　幾個高中女生嘻嘻哈哈掠過她身邊，每個人都是手套圍巾緊緊黏貼皮膚的抵抗冰冷刺骨，她們正高聲談論今夜的摩天輪應該被情侶佔領，說什麼也要去搶到一個幸福的位置。
　　雛惡覺得這些少女已經幸福得夠可惡了，幸福可惡到讓她就像倒楣的對照組，是被抓來實驗的小白鼠！雖然離家出走的念頭已經在她的腦裡盤旋了將近四年之久，但她可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在這種天氣裡被掃地出門！

　　要不是！要不是那該死的傢伙逼她今晚就要做出抉擇！要不是！要不是她老媽今天飛巴黎沒辦法替她求情爭取緩衝時間！要不是......

　　雛惡覺得自己這麼想很低級，她也很想收斂這種下流的懊悔，不讓它踐踏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自尊，然而她打了好幾聲大噴嚏，覺得鼻腔潮濕得令人非常難受。

　　打完噴嚏後，那幾個走得歪歪扭扭好像腰被裝了電動馬達的高中女生突然有一個踅了回來，退到她右邊興致盎然望著雛惡搓鼻子的小可愛樣；雛惡假裝沒有注意，她猛力將行李拉扯過路邊一顆硬幣大小的石頭，又抓了幾下身上的黑色大外套。

「嘿，妳要去哪裡啊？！」旁邊的高中女生開口了，「要不要跟我們去玩？！」

　　拜託大姊我再落魄也不搞援交。

　　雛惡白眼晃了兩圈，先在心中惡毒os，眼神往旁動都沒動。

「不要。」

「幹嘛不要！厚，妳離家出走哦！拜託有沒有搞錯，在這種大冷天！」

「走開。」

「哎喲妳這樣不行哦！」高中女生咯咯笑著，而且還不怎麼理會遠方朋友鬼叫著－－麗娜！那個她嚴厲禁止別人呼喊的俗氣名字。「怎麼樣？跟我們去玩，今天讓妳睡我家，我一個人住哦！」

　　神經病。

　　雛惡捏了捏自己冰冷的臉頰覺得冷得快要抓狂，她是很常被搭訕沒有錯不過這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這麼大膽地直接邀約，雛惡下意識拉拉衣服覺得今天並沒有穿的太T模T樣，所以這張帥臉還是長得挺實際的囉？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會很得意，雖然對方的下場還是一樣的；但碰巧她今天心情不太可口，甚至還有點反胃，所以省略了打哈哈那一套，很直接就來一個回馬槍，當眾戳死高中女生的濃妝面具。

「拜託！我都快吐了，趁我還沒有吐在妳像牆壁一樣的臉上快滾開！」

「拷！妳這小鬼－－」

「麗－－娜！」

「媽的！妳們等一下是會死啊？！」高中女生剝落了裝甜蜜的可愛嗓音，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尖銳鬼喊恐怖巫婆，她氣沖沖扭回頭，發覺雛惡已經拉著行李繞到馬路對面去了。

「等一下！妳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拷有膽妳不要走啊！媽的！－－」

　　雛惡又搓搓鼻子，濃妝的高中女生鬼喊著被車流強力淹沒，她抬起臉被許多衣著光鮮剛從法式高檔餐廳走出來的情侶擠過，原本也應該可以在今晚享受到這些的雛惡按捺下罵髒話的情緒，她還是會得到的，靠她自己的本事！她會！她沒有那個臉落魄。

　　她抽了抽鼻子，感覺潮濕好了一點，那群高中女生已經完全看不見，冷風不間斷颳來，剛才那個妖裡妖氣的女孩對雛惡的噁心邀請，如今殘忍提醒起她今晚到底該到哪裡落腳？

　　住旅館？

　　也不是不可以，但雛惡對於床單本來就有潔癖，自從在電視看到一個關於飯店的寫實廣告，她的症狀就更離譜了，再也不肯到外面的地方睡，越是高檔越難訂到房間的她越恐懼，她根本不相信任何飯店制式的清潔動作。
　
　　雛惡猶豫著，然後她在車水馬龍的紅磚路上停下來，她還清楚記得，某個人的住處就在這附近，現在開始用走的如果她不搞錯巷弄，只要十分鐘。

　　那個人，雖然會擺這世上最寒氣逼迫的一張臉給她看，卻是雛惡唯一可以敞開心胸接納的幸運兒。

　　雖然對方並不這麼覺得。

　　雛惡又打了一個噴嚏，覺得心情開始可以愉悅起來，好像可以一輩子遺忘出走前的那段尷尬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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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他們互相瞪著，好像誰別開一秒就喪失資格。

　　雛惡在這個時候終於想起，原來她真的很不喜歡輸給誰。

　　就算是將這樣優渥生活賦予她的人也一樣。

　　父親－－嚴格來說是繼父，視線像鐵刷一樣經過她的臉，銳利釘住。

「我只給妳兩個選擇，一個是妳立刻滾出這個家，一個是給我好好準備聯考，今年考不上明年考，明年考不上後年再考，反正妳已經不是應屆畢業生了，無所以謂考幾次，直到考上為止！」

　　窗外風刮得窗子啪啦大響。「妳給我立刻選！」

　　立刻選？她在夢裡夢這個場景有多少次了？！今天不知道遇到什麼運氣對方終於肯這麼乾脆對她說，雛惡在那一刻有點懵了，她沒開口，唇薄薄地抿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大約只花了三秒時間轉身，快的讓人不知道有沒有思考，她大踏步走進房間，從床底下拖出她早就已經整理好的行李箱。

　　她又大踏步走出來，完全沒有看那對傷人的眼睛，她甚至沒有甩上門，走了。

　　今天是12月25日，有一場低溫寒流來襲。
　　
　　她從來就沒有相信聖誕節能夠賜予人幸福，她會繼續相信下去。

　　既寒只有12坪大的小套房裡突然來了不速之客。
　　
　　當時她正巧剛從微波爐拿出來熱燙爆米花，很痛快地讓它們滾倒進大玻璃碗裡，門鈴突然被撳了兩聲，嚇得她將一把多的米花滾下桌去。
　　
　　她嘴巴低唸著，來不及收拾，匆匆跑去啪地一聲開了門。很久不見的雛惡隔著鐵門望她，前額的頭髮長得蓋過眼睛，表情還真有一點被關的衰樣。

「雛惡妳幹嘛？！」

　　既寒像被七孔流血的鬼嚇到驚叫著，一下子沒想到開鐵門，於是兩人瞪大眼睛瞪著彼此。

「拷外面冷死了妳還不開門？」雛惡鬼吼起來，拉著行李箱任性地把門撞得匡噹匡噹響。

「我要死了啦！」

「妳幹嘛？」既寒冷靜下來，很冰的望著雛惡的大爺樣。「離家出走？」

「是又怎樣。」

「選這種大冷天妳瘋了不成？」

既寒還記得雛惡最怕該死的冬天。

「現在妳知道我有多麼非走不可了吧？」

　　雛惡假笑，漂亮唇角往左抽動幾下，命令地，「快點，開門！」

　　既寒轉了鎖，將門全打開之後才看清楚雛惡那一大箱行李。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妳想怎樣？白住嗎？」為了打碎這個預感，既寒很快採取了防備措施。

　　雛惡沒理她，撞走她單薄的肩膀硬是擠進溫暖客廳，「什麼日子吃爆米花？妳不會準備要看A片吧？！」她嘲笑地扔下行李，身上還捂著大外套就抓起爆米花塞進嘴裡，快的來不及被阻止。

　　既寒慢吞吞地關上門，看著對方狼吞虎嚥，她慢吞吞地踱到旁邊的位置，又慢吞吞開口，「雛惡，我不收留離家出走的神經病，妳吃飽了趁早快滾。」

「我才沒要妳收留，」嘴裡塞滿食物還是可以感受到那張狂的火氣：

「我付房租！行了吧！」

「好，收妳兩萬。」既寒“唰”地站起身，很乾脆地走進臥室。
　　
　　雛惡因為噎著大咳起來，她目光非常複雜地望著既寒背影，只好嚥下食物選擇不甘示弱地大喊：

「兩萬就兩萬！」

　　既寒正從衣櫃抱出另一床棉被，聽見對方的話，也只是輕微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