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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第一次在暑假被帶到外婆家時，她很不能適應，甚至有種被丟下的感覺。同樣都是放暑假，為什麼小她幾歲的弟弟就可以留在台北，只有她要回外婆家，雖然母親說是因為弟弟年紀太小，會吵到外婆的生活作息，不像她懂事聽話……她還是覺得很委屈。

隨著一年年的暑假過去，長大後母親不會在暑假時帶她回外婆家了，取而代之的是忙碌的打工生活。她才開始想念，尤其是下雨天時，總會不自覺想念小時候回外婆家過暑假的時光。

那裡不只有外婆……還有再也無法回去的童年。

捷運淡水信義線離開圓山後進入地下隧道，車窗外的景色變為一片黑暗，她收了耳機線準備下車。

從捷運站出來，走路大約十分鐘就可以到她家，從包包拿出鑰匙打開老式公寓的鐵門，她家住四樓，沿著樓梯往上爬，她才想起自己沒吃晚餐。在樓梯間就可以聽到母親在家裡謾罵的聲音，心情不禁憂鬱了起來，頓時一點食慾也沒有。

站在家門前，她刻意放慢動作，依序打開鐵門跟木門，爭吵聲並沒有因為她的出現消弭，反而更加清晰。

「你整天待在家喝酒，難道要你去找個工作有錯嗎？家裡的開銷這麼大，你光喝酒就花掉多少錢了？」

客廳裡，母親跟繼父又在為了錢爭吵，她早已習慣，默默關上門，把鑰匙放在鞋櫃上的小籃子裡。

「當初妳跟我在一起，不就知道我最討厭聽這種話？妳還信誓旦旦說會支持我，結果呢？」

「我沒有支持你嗎？你看我花了多少錢投入你那些生意？結果還不是一場空？」

兩人的爭吵內容大同小異，她放輕動作走過客廳，真希望自己有《哈利波特》裡面的隱形斗篷，變得透明，他們就不會發現她回來了。

「梓珣不是有在賺錢？妳跟她要就好了！」上天很殘酷，下一秒就把她拉回現實，繼父指著正要走往房間的她忿忿道。

「她還是學生！都已經自己負擔生活費跟學費了，你還想怎樣？」母親氣憤到滿臉通紅，難過道：「當初如果把她留給我前夫，或許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妳是該把這拖油瓶還給妳前夫，要不是妳帶著孩子……」

把繼父不堪的話語隔絕在房門後，她靠在門板上望著天花板，她在心裡低聲哼唱，希望把那些謾罵叫囂趕出思緒，只留下自己喜歡的旋律。

天黑黑、欲落雨，
天黑黑、黑黑……

一段時間後，門外的爭吵聲漸漸平息，母親晚上還有兼職，只留下魏梓珣跟繼父兩個人在家。母親出門後，她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聆聽，確定繼父從客廳移動回主臥房了，她鬆口氣，打開門拿著衣服往浴室走去，飛快把浴室門關上，速度快到幾乎不到五秒鐘。

按下浴室的喇叭鎖，她的心情很複雜，內心有股聲音在大聲抗議，為什麼在自己家裡就連洗個澡都得大費周章？可是……繼父最近看她的眼神還有一些舉動，讓她覺得害怕。

她國小六年級時，父母離婚了，弟弟跟爸爸走，她則是由母親照顧，家中經濟本來就不寬裕，母親必須獨自照顧她，白天在工廠工作，晚間還會在熱炒店幫忙，工作量很大。

家庭重擔都壓在母親身上，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大，情緒歇斯底里到連她都不大敢搭話。

繼父原本是熱炒店的熟客，因為工作應酬的關係，常會到熱炒店光顧，兩人也因此熟識。繼父在外人看起來工作穩定，自行做著小生意，家世也不錯，交往了一陣子，母親就答應了繼父的求婚。

本來以為經濟會因為繼父一同負擔而逐漸穩定，沒想到，再婚後母親才發現繼父雖不煙不賭，卻好高騖遠、不懂理財又酗酒成性，手邊根本沒什麼存款，還借了不少信貸，小生意也是繼父家人幫忙出資，沒幾年就被他耗光，倒閉關門。

失業後，繼父也不認真找工作，整天就坐在家裡喝酒怨天尤人，一點也不在乎花的都是母親多年存下來的辛苦錢。

母親也不是不氣，可是兩人都結婚了，她不想又一次搞砸自己的婚姻，總是隱忍著。家裡的經濟因為繼父的加入，變得更糟糕。

體諒母親辛勞，魏梓珣從高中就開始打工，多少可以減輕母親的負擔。本來她成績不錯，指考卻失常，成績出來填不到公立學校，她原本想放棄學業去工作，母親卻堅持她得念大學。

「妳要自立自強，不要以後像我一樣過得苦哈哈，還要受人氣！」母親說話的時候瞪著睡在沙發上的繼父，眼眶紅紅的。

繼父的酗酒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有時候甚至會醉醺醺的對母親暴力相向，她不只一次勸母親跟繼父離婚，母親都不肯，說她年紀小不懂事，根本不把她的意見當意見。

隨著她漸漸長大，繼父開始常用色瞇瞇的眼光盯著她看，令她作嘔。

門把突然傳來被人轉動的聲音，她本來就繃緊神經，聽到動靜就關掉蓮蓬頭，抓了一旁的毛巾顫聲問：「什麼事？我在洗澡。」

「嘖！洗個澡洗這麼久是怎樣？快點出來我要用啦！」繼父又喝醉了，在門外大吼大叫。

壓下內心的不安，她應聲後趕緊加快速度，用最短的時間洗好澡，穿好衣服打開浴室的門，繼父就站在門外。

「你擋到我了。」她倒退了一步，佯裝鎮定說。

「嘖！洗個澡還鎖門，是怕我進去嗎？」

「借過。」

繼父打量著她，過了幾秒才側過身，色瞇瞇的看著她的胸口。忍著作嘔的情緒，她快步往房間走，手臂突然被繼父抓住，反作用力下，她硬生生的撞到繼父身上。

「妳媽對我兇巴巴，妳現在也學她了，對我這麼兇？」

「你放開！」

「怎麼？我可是名義上的爸爸，妳這女兒怎麼這麼不乖？」

「你才不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