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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妳工作那麼忙，不用經常特地過來煮飯，太累了。」

路華心笑了一聲，「那妳搬回家裡，這樣有人天天幫我看著妳吃飯。」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看著。」她有一點不滿的說。

「是誰曾經胃痛痛到要去醫院？」

「那是因為家裡吃飯的氣氛不好，妳看，不住在家裡之後我的胃痛好多了。」

「狡辯。」路華心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意，「妳胃痛的情況有改善是因為我常常提醒妳吃飯。」

「是嗎？」

「是啊。」

顏朝香低頭笑了。

晚餐吃到一半，路華心的手機響了，路華心走到客廳從包包拿出手機，聽了一會兒，用英文說：「我在Irene這裡。」

平時她們都用中文交談，所以是用中文名字來稱呼彼此，路華心只有對外會叫她的英文名。

「知道了，我現在回去。」按掉電話，路華心將沙發上的小西裝外套穿起。

顏朝香訝異的說：「妳要走了？」

「嗯，項東打來的。」

「怎麼了？」

「聽語氣大概是公司的事，他好像喝得有點多，我得趕回去了。」路華心一臉深深的歉意，「對不起，沒辦法陪妳吃完。」

「沒關係。」顏朝香拉開椅子站起身，送路華心到門口，柔聲的說：「開車小心。」

路華心伸手輕輕抱了她一下，「飯要吃，如果吃不完就不要勉強。」

「知道了。」

匆匆一面，來去如風。

顏朝香站在玄關發了一會兒呆，空氣中還凝著路華心的氣味。

走回客廳，屋內又變得安靜。

空盪的客廳，明明不久前路華心還在這裡。

不想待在客廳，她回到餐桌，坐在路華心剛剛坐的位置上，看著只動了幾口的菜，嘆了一口氣。

路華心特地為她準備的晚餐不能浪費，她失落的把剩下的菜全部吃完。

這幾年路華心的廚藝不斷進步，只是，只有她一個人吃，再怎麼好吃也只能吃出寂寞的味道。

把碗盤洗乾淨放到烘碗機裡烘乾，看了一眼時間，她走進書房，打開筆記型電腦回了一些公事上的郵件。

沒多久，手機鈴聲響起，不是路華心的專屬鈴聲，她瞄了一眼，是楊訣凝打來的，她接了起來，「喂？」

「Irene，那些資料有很急嗎？」楊訣凝那頭的聲音吵雜，聽起來人還在外面。

顏朝香將手機從自己耳邊拉遠了一些，摸不著頭緒的問：「妳在說什麼？」

「妳剛剛不是發了訊息要我給妳資料嗎？現在都晚上十一點了，我跟朋友還在外面，沒辦法準備那麼多資料給妳。」

顏朝香回頭看自己發出去的郵件，內容的確是要楊訣凝幾個小時內交報告給她的意思，「我剛才有點恍神，沒注意到時間，妳明天再處理就好，既然在和朋友玩，就不要看郵件了。」

「別人寄來的可以不管，妳寄來的郵件只要我沒醉到不醒人事都會優先處理。我這裡太吵了，明天再說吧，早點休息。」楊訣凝掛了電話。

不想再處理公事了，她離開書房。

她住的地方是樓中樓，每個月收取的管理費用高昂，一週會有三次的專人清掃，除了貼身衣物她自己處理，其他的衣物都交由打掃的人員洗，需要送洗的只要放在固定的地方他們會一併拿到大樓附設的洗衣店乾洗。

一樓有書房、客房、客廳、廚房還有一間浴室。

顏朝香從旋轉梯往上走到二樓，二樓全部屬於主臥室的空間，主臥室裡還有另一間主臥室專屬的浴室和擺滿衣物的更衣室。

她拿好衣服，走進臥室裡的浴室，主臥室裡的浴室是這間房子她花最多心思佈置的地方。

她支付大樓管理處一筆更改內部設計的費用，改動了浴室的設計。

坐在浴缸的平台上，手指輕輕在水面上划著，洗澡水已經放到七、八滿分。

顏朝香脫了衣服，按掉電燈開關，被浴室充滿溫暖溼氣的黑暗包圍，這時她才真正的放鬆下來。

這間浴室藏著她的秘密。

坐進放滿水的浴缸裡，浮力讓她自然的仰起頭，只有在關起燈的浴室中才能看到浴室的牆面和天花板有一半佈滿螢光色的白芒光點，彷如夜空裡的星星。

她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回想起記憶裡滿天星光的那一刻，深刻的感覺一直留存在記憶裡，好像她一轉頭還能看見二十歲的路華心和剛滿十四歲的她，兩個人穿著小禮服躺在沙灘上面看著星空。

顏朝香的十四歲生日會辦在海邊的私人會館。

生日前，路華心特地從達特茅斯學院回到紐約，開了一輛黑色的敞蓬車來接她，在百忙之中抽空為她慶生。

第一次不是由家人替她辦的生日會，從找場地、邀請函到宴會的自助餐飲，全部都由路華心一手包辦。

她們的社交圈相似，路華心找了很多朋友替她慶祝，有她的朋友、路華心的朋友還有她們共同的朋友。

那天人非常多，慶祝到一半，路華心突然拉著她離開會館，顏朝香也沒有多想就跟路華心走，從小，她就習慣跟在路華心身後。

走出會館，沒有暖氣，海邊不是普通的冷，路華心手臂上掛著兩件大衣。

抖開其中一件，路華心溫柔的說：「來。」她伸手套進厚厚的黑色大衣裡把自己裹起來，路華心自己穿起另外一件粉綠色的大衣。

她們走到沙灘邊，牽著對方的手慢慢走著，海風一來，她抽了一口氣，路華心看向她，替她攏攏大衣的衣領。

「會不會太冷？還是進去屋子裡吧？」

「不要，想和妳散步。」

路華心幾乎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她知道路華心會答應，果不其然路華心只是笑了笑，「好。」

高跟鞋在鬆軟的沙灘上面走路不方便，路華心把高跟鞋脫了下來提在手上。

當時，即使路華心脫了高跟鞋，她還是比路華心稍微矮一點，只能微仰著頭看路華心的臉，沒辦法平視路華心，顏朝香不管身上穿著的禮服有多昂貴，大衣沾到沙子又會有多麻煩，她停下腳步在沙灘上坐了下來。

路華心低頭看她，有些驚訝，她扯扯路華心的手，眼前的人意會過來，露出一絲寵溺的溫柔笑容也跟著她坐了下來。

顏朝香突然發現這裡可以看見紐約市區看不見的星空，她指著天空，忍不住讚嘆，「好漂亮。」

遙遠的那端，海的那邊，暗夜的海水與海天連成一片，白色的星芒點點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她仰著頭，發現蒼藍接近墨黑的天空都是星星，頭仰久了有點痠，衣服都弄髒了，顏朝香整個人往後倒，平躺著。

路華心笑了笑，也跟著她躺下來。

「這樣看著星空好奢侈，回到市區就看不見了。」

顏朝香偏頭看路華心，路華心的皮膚水嫩，她的手指動了動，正想抬起來碰路華心的臉，路華心突然指著夜空中的星星，語調溫柔的說：「妳知道我們看見的這些光芒是幾光年以前的東西嗎？它以光速傳到我們看得見的這裡，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在我們出生之前它就已經存在，因為現在在我們眼前的光芒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所以它永遠不會改變。每一次看著星空我都會想到永恆這兩個字……」路華心轉頭，看著她，淺淺的笑容，神情動人，「這些星光進入我們眼底時就成為了真正的永恆。」

她望著路華心說話的神情，有點恍惚，她覺得自己不對勁，這種感覺已經持續好一陣子了，她忍不住問：「我可以留住嗎？」

路華心溫柔的看著她，「妳想要留住什麼？」

「留住……這片星空。」如果這就是永恆。

路華心想了想，坐起來，「在這裡等我。」離開了十分鐘左右，再回來的時候路華心的手上多了一台單眼相機，笑著跟她說：「我們拍下來吧。」
她點點頭，站了起來。

路華心專心的調整光圈跟快門，大大的相機舉在面前，眼睛透過觀景窗替她留住了她想要留住的東西。

冷冽的海風吹起她們的裙擺，吹來路華心身上輕淡優雅的香味。

她想要親吻路華心。

她對路華心越來越常出現這種念頭。

一直以來，她有什麼心事都會對路華心說，就算路華心不在紐約，兩人的聯絡一樣非常頻繁，只要她有困難或煩惱，路華心都會幫她想辦法解決，唯獨這件事她不敢告訴路華心。

路華心讓她的胸口一陣一陣發麻。

她無法開口跟路華心說她想親她，這個念頭卻揮之不去。

她想留住的不只是這片美麗燦爛的星空，她想留住的是路華心在她身邊陪她看這片美麗燦爛的星空。

如果路華心已經進入她的眼底，路華心會成為她生命裡無法改變的事物，成為她的永恆嗎？

她想要待在路華心身旁，兩個人一直在一起。

這樣的心情意味著什麼？

就在這時有個念頭筆直的闖進她的腦海裡。

忽然之間，她清楚了解到就算能留住這片星空，她也不會再被同樣的景色攝住心魂。

因為眼前和身邊這一切都是可一不可再的經歷，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絕對不可能被複製的。

因為當妳意識到「感情」的存在，妳就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單純。

時間過去了，曾經不明白的，後來她都明白了。

當時對路華心的心情，那種想要擁抱親吻這個人的衝動，叫做喜歡。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只知道到今時今日這份感情都沒有結束，不論她們身邊的景色改變了多少，人生的經歷又多了多少，她都早已深陷在路華心的體貼溫柔之中，不能自拔。

躺在溫熱的水裡，她憋了一口氣將自己浸進水裡，眼淚跟水，不再分彼此。

路華心看不見她為她留住的星光，看不見她留在心底的永恆。

也許，再幾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