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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衣櫃翻出之前買床單時送的涼被蓋在阿妮身上，進浴室梳洗一番換上睡衣，喝了啤酒有淡淡醉意，屋子裡多了一個女人和一隻貓莫名的安心，倦意襲來，她也躺上雙人床睡了。

睡夢中，她彷彿聽到有人在唸什麼……

天下女子有情，甯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復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什麼什麼？她逐漸從朦朧的意識中醒來，貓，小貓四處亂跑，不要跑啦，簡陋的小套房堆滿了書，老舊的冷氣嗡嗡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要再亂跑了啦，快給我乖乖吃罐頭……

她終於從熟睡中清醒，坐起身，什麼東西從她的胸口滾落，定了定神，是小貓，不知何時跑到她身上窩著睡，小貓在棉被上伸了懶腰，又繼續睡了。

她發現阿妮依然窩在沙發熟睡，剛剛竄進腦海裡的是阿妮的意識，太久沒跟人這麼親近了，防護網沒關好，阿妮的意識很自在地逛進了她的腦中，連熟睡中都在念書，真服了她。

探詢別人的意識對她來說易如反掌，幸運的是，她很早就學會關閉探詢的能力，在下定決心不再使用能力前，基於好奇，她探詢過很多人的意識，從沒遇過心思如此透明澄澈的人，乾乾淨淨，純淨無瑕。

阿妮的意識逛進來之後，阿妮的一生也自動浮現腦海，阿妮的母親是原住民，來自台東某個部落，父親是漢人，兩人在高雄相遇結婚，生下阿妮後就離婚了，阿妮的母親帶著她回部落，外婆過世後，阿妮的母親帶著她搬去高雄，母親一直都是打零工，輾轉交過幾個男友，現在跟男友同居，阿妮升上大學後就不再跟母親拿錢了，她跟母親的現任男友合不來，很少回家。父親跟她們早已沒有聯絡，她也不牽掛那個從不關心她們的男人。

她知道阿妮對昨晚的事為什麼沒有大驚小怪了，原住民有很多神話故事，她們對於特殊或靈異的事件接受度比一般人高很多。

如果今天阿妮又聊到昨晚的事，她決定推到小貓身上，就當小貓有超能力，她知道阿妮會完全接受這個說法。

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昨晚的鹽酥雞已經消化完，她早餐多半吃便利商店或早餐店的三明治，樓下就有一家便利商店，可她莫名地想等阿妮起來一起吃早餐。

阿妮早餐都吃什麼？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她已經不受控地探詢完了，什麼？多半只吃一顆茶葉蛋？奢侈點會吃份蛋餅，難怪她這麼瘦！

想專心念書寫論文，阿妮的打工是家教，教小學生寫作文，時薪才一百五十元，人家理工科的教數學理化一小時至少四百元起跳，怎麼可以瞧不起作文，作文跟數學一樣重要啊……不小心聽到阿妮咕噥的心聲，她悄悄笑了出來。

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她得認真地重建防護網，不然對阿妮不公平……也違背自己在母親的靈堂前立下的誓言。

當一個普通人很難嗎？路上到處都是普通人，大家都生活得好好的，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再用能力了，母親泡在血水浴缸裡的畫面歷歷在目，她都忘了嗎？

另一個聲音冒出來抗議，可是昨晚要不是用了能力，阿妮跟小貓都死了，車主的幸福家庭也毀了，她救了阿妮和小貓，也救了車主的家庭和他妻子肚子裡的小孩……有什麼不對？

腦中猛然浮現冰冷絕美的面容，穿著一身黑的女人……

「妳不是孤單的，妳必須加入我們……接受規範，立下是非善惡的界線……」

她用力搖了搖頭，同類已經找到她，可是她不想加入他們。只是因為彼此都有超能力就能成為朋友嗎？她不這麼認為，不然〈X戰警〉裡變種人就不會分裂成兩派了。

肚子又咕嚕了一聲，阿妮也在這時翻了個身，慢慢醒來了。

睜開眼睛，阿妮突然坐起身，緊張地張望，看到她才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說：「我昨晚睡著之後就一直睡到現在喔？」

「嗯，妳累了吧？不用在意。」她突然想到自己醒來後就穿著睡衣坐在床上發呆，早該去梳洗了。

「抱歉，打擾了好久，我該回去了。」阿妮起身，發現小貓窩在棉被上熟睡，走到床邊拍著小貓的頭說：「喂！你這傢伙還真把這裡當自己家了啊？一點分寸都沒有！」

「沒關係啦！不是說好要讓牠待在我這裡嗎？牠是公貓還是母貓？」

「不知道耶！本來應該帶牠去給獸醫檢查看有沒有寄生蟲跳蚤之類的，我前幾天正好在趕一篇要投去研討會的論文，忙得一團亂，還好昨晚已經把論文寄出去了。」阿妮又想到說：「我把牠撿回去之後有幫牠洗澡喔！牠很乾淨，不用擔心。」

「貓都很愛乾淨啊！」她趕緊把握機會說：「我們一起吃早餐，吃完早餐，一起帶牠去獸醫院吧！」

「也好。」阿妮打了哈欠說：「可是我沒有牙刷，昨晚看到樓下有便利商店，我去買吧！」

「好。」她趕緊找出備份鑰匙遞給阿妮說：「這是備份鑰匙，妳之後會常來照顧小貓，就留著吧！」

阿妮沒有接過鑰匙，而是皺著眉頭看著她說：「妳確定嗎？我們是陌生人耶！」

「妳是學生，要是做壞事去學校就可以找到妳了不是嗎？更何況妳不像壞人。」

阿妮笑了說：「壞人又不會在額頭刻字。」

她當然不能說她早就探詢過阿妮的心，只好笑笑地說：「反正我相信妳嘛！」

「好吧！謝謝妳的信任。」阿妮接過鑰匙，出門去便利商店買東西。